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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ust 29, 1964

Conversation from [Mao Zedong's] Audience with an Educational Delegation from Nepal

接见尼泊尔教育代表团时的谈话

(一九六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主席:欢迎你们。

 

潘迪:能够同您这样一位伟大人物会见,我们教育代表团的全体团员都感到非常高兴和十分荣幸。我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这种快乐。

 

主席:谢谢。我没有什么伟大,跟你们差不多,在某些方面可能比你们还差一些。

 

潘迪:我们都把您看作是一个伟大国家的伟大领袖。主席:可能你们看得不对。你们的国王很好,是一个很好的人。

 

潘廸:马享德拉国王的确是我国最伟大的领袖,在他执政期间,我们的国家很好地向前迈进了。主席:你们的国家有进步,有发展。逐步摆脱了帝国主义势力以及某些人强加给你们的影响,独立自主地建设自己的国家。我们也逐步摆脱了帝国主义和某些人的不正确影响。

 

以教育制度来说,我们正在进行改革。现行的学制年限太长,课程太多,教学方法有很多是不好的,考试方法也有很多是不好的。学生读了课本还是课本,学了概念还是概念,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许多学生不知道什么是马、牛、羊、鸡、犬、豕,也分不出什么是稻、粱、菽、麦、黍、稷(粱就是小米,菽就是豆子,黍就是黍子)。学生要读到二十几岁才能读完大学,学年太长了,课程太多。

 

采取的方法是注入式而不是启发式。考试的方法是把学生当敌人看待,举行突然袭击。(众笑)所以我劝你们千万不要迷信中国的教育制度,不要以为它是好的。现在要改革还有很大的困难,有许多人就是不赞成。目前赞成新方法的少,不赞成的多。

 

这可能泼了你们的冷水,你们希望看好的,而我专门讲坏的。(笑声)

 

但是,也不是一点好的都没有,比如说,拿工业方面的地质学来讲,旧社会给我们留下来的地质方面的学者和技术工人只有二百多人,现在我们有二十多万了。

 

大体上可以说,搞工业的知识分子比较好一些,因为他们接近实际。搞理科的,也就是搞纯科学的就差一些,但是比文科还要好一些。最脱离实际的是文科。无论学历史的也好,学经济学的也好,都太脱离实际,他们最不懂得世界上的事情。

 

请喝茶。你们国家的人民是不是也喝茶?潘迪:我们也喝茶,但是要加糖和牛奶。主席:我们不加糖也不加牛奶,没有这个习惯。

 

大多数人民喝白水,根本不喝茶。居住在高山上的人要喝茶。潘迪:中、尼这样比较冷的地方需要喝茶,以增加热量。

 

主席:西藏的人民以吃牛羊肉为主,他们要喝茶。以粮食为主的地方可以不喝茶。同时茶叶也没有那么多,供应不了。你们国家产茶叶吗?

 

潘迪:产得很少。最近几十年才有此习惯,现在不仅有钱的人,一般的人也喝茶。

 

主席:茶叶相当贵,很穷的人是喝不起的。我们的国家还是个穷国,文化也是落后的。(问×××部长)普及教育的情况怎么样?

 

××:城市基本上普及了,农村还不行,有的地方好一些,有的地方差一些,农村学龄儿童入学的一般只达到百分之六十几。

 

主席:比解放前的情况好,城市基本上普及了,但是乡村还没有。

 

×××:尼泊尔在马享德拉国王执政以后,文化数育有很大的发展。克伊腊克先生是一位诗人,老教育家。

 

克伊腊克:我对教育工作很有兴趣。我从事教育工作有五十多年,我的兴趣就是扫除文盲。

 

主席:这很好。我也当过几年教员,当的是小学教员。后来闹革命,就当不成小学教员了。那时组织工会,搞罢工,组织农民协会,同农村的恶霸作斗争。然后蒋介石搞白色恐怖,把我们赶到山上了,一打就是十年。以后日本人打进来了,一打又是八年,十年加八年不是十八年了吗?日本人走了以后美国人又来了,支持国民党向我们进攻,又打了四年。十八年加四年,就是二十二年。如果加上朝鲜战争就是二十五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但是打仗这门学问我没有学过,也没有看过什么兵法,自己也没准备去打。谁人叫我去打的呢?就是帝国主义和蒋介石。他们实行白色恐怖,到外杀人,我们这些人只好上山。当时没有枪,就从蒋介石那里夺取武器。也没有外国援助。是外国人援助蒋介石,而蒋介石再援助我们。所以我们也可以说还是有外国援助的。(笑声)

 

×××向主席介绍代表团几位团员的身分。)主席:你们会受到中国人民的热诚欢迎的。我们两国是友好国家。潘迪:我们在中国受到的热情款待,使我们感到像在亲人家里一样。主席:不能搞大国沙文主义,不能看不起小国。说小国不行是错误的。另一方面,小国自己也要有信心。大国有大国的缺点,小国有小国的长处。你们这个国家在历史上对帝国主义没有屈服过。帝国主义没有能够征服你们,可是征服了我们的国家。怎样征服法?就是让中国政府听外国人的命令。清末皇帝是听外国人的命令的。孙中山建立了第一个共和国,但是几个月便垮了。然后,袁世凯作皇帝,他也听从外国人的命令。

 

然后,就是北洋军阀专政,造成中国的分裂。他们之间打了多年的仗。然后,就是国共两党合作北伐,打胜仗。然后,就是国民党杀共产党,我们就跟他打了十年。

 

蒋介石统治中国,他开始是听英国人的,后来是听美国人的,因为英国人不行了。然后日本人打进来,打了八年。日本人走了,又同国民党打了四年,全国才获得解放。现在蒋介石还在台湾,美国人管着他。他代表全中国人民参加联合国,而我们却没有权利进入联合国。

 

联合国批评我们是侵略者,侵略者怎么能够加入联合国呢?头一个侵略者是我。说我们主要是侵略了中国,然后是侵略了朝鲜,然后听说是侵略了印度。我们跟印度打了几星期仗,为什么后来把兵撤回来呢?因为他们的兵都散了,没有兵了,打仗没有对象了!(笑声)现在我们撒回到边界以后二十公里的地方。印度人现在好一些了。比较守规矩了。一条所谓麦克马洪线,中国连袁世凯都没有承认,他要我们承认,岂不荒唐?我们事实上不越过这条线,而且从这条线后退二十公里。

 

我们同你们两国的边界问题解决得很好,很容易讲得通,同缅甸也很容易讲得通,很容易解决。同巴基斯坦也容易讲得通,很容易解决。同阿富汗也签订了边界条约。就是印度这个朋友很难讲得通。

 

马拉:为什么?

 

主席:我也不知道。印度人民是好的,印度政府中有一些坏人。印友人民的生活并不怎么好。印度人民对我们,对你们都是好的。

 

听说印度同你们的关系比较好一些了,这是一件好事,我们赞成。

 

关系老是那么紧张不好。现在印度政府同我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坏了,首先他们的军队不越过麦克马洪线了。过去他们越过这条线到这边来,越过了几十公里,把我们向这一边挤,现在比较规矩一点了。这就算好。

 

你们这个国家要通过外国才能进口和出口,人员往来也要通过外国,所以你们同外国的关系搞好一些是好事。所谓通过外国,就是说通过印度。在关系紧张的时候,印度就是捣乱,比如机器运到你们国家,他们进行破坏,甚至把一些另件拆掉。现在不知道情况改善了一些没有?

 

潘廸:现在稍好了一些,例如,我曾买了一架中国收音机,拔针是坏的,许多人买的拔针也被搞坏了。

 

主席:所以你们要开一个后门,现在后门还没有通。

 

潘廸:中国政府帮助我们修筑的从加德满都到科达里的公路修通以后,就有一个后门了。除此以外,我们还在开辟别的道路。主席:这可能是有益处的。

 

巴斯尼亚特代办:团长已经说过,我们正在探索各种通道,除了加德满都到西藏边界的一条以外,还有一条路,通过巴基斯坦的达卡。

 

巴特:我们这次来中国就没经过印度,而是直接经过达卡来的。

 

主席:等几条路都通了,那时印度可能就比较尊敬你们了。

 

(代表团的团员们频频点头)巴斯尼亚特代办:我曾去过拉萨,这使我相信,从加德满都到西藏的路修通以后,对中尼两国的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将起重大作用。

 

克伊腊克:中、印是两个大国,而我们是小国。你们两个大国打架,我们就害怕,你们两国和好了,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主席:主要问题还不是一条麦克马洪线的问题,而是西藏问题。因为我们进军西藏,后来又进行了改革,印度政府就不高兴了。因为就是那位麦克马洪先生,在几十年前背着中国政府,同西藏地方当局签订了一个协定。所以在印度政府看来西藏是他们的。

 

克伊腊克:您刚才说中印关系正在改善,这是很好的消息。我们希望中印的争执问题能够友好解决,那处于二者之间的我们,日子便好过了。

 

主席:现在不大吵架了,双方对骂的照会也少了。

 

马拉:希望最近的将来,中印的边界争端能够得到双方都满意的解决。

 

主席:这是可能的。

 

马拉:这是个好消息,令人非常高兴。

 

主席:两个国家应该和好。

 

马拉: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您所以这样伟大的秘密是什么?您怎么能够这样伟大,您力量的源泉是什么?以便让我们多少能学到一点。

 

主席:我已经说过,我没有什么伟大。就是从老百姓那里学了一点知识而已。当然我们学了一点马克思主义,但是单学马克思主义还不行,要从中国的特点和事实出发来研究中国问题。

 

我们中国人,比如像我这样的人,开始时对中国的情况并不了解,知道要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帝国主义的走狗,但就是不知道如何反法。这就要求我们研究中国的情况,同你们要研究你们国家的情况一样。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由中国共产党成立到全国解放,整整化了二十八年,才逐步形成了一套适合中国情况的政策。

 

力量的源泉就是人民群众。不反映人民群众的要求,哪一个人也不行。要在人民群众那里学得知识,制订政策,然后再去教育人民群众。所以要当先生,就得先当学生。没有一个教师不是先当过学生的。而且就是当了教师以后,也还要向人民群众学习,了解自己学生的情况。所以在教育科学中有心理学、教育学这两门科学。

 

巴特:主席阁下,中国学校,向青少年进行五爱的教育,教育他们爱祖国,爱邻居(原话如此),爱科学,等等,这给我以很深的印象。我个人一直这样想,只有一个伟大国家才能以这样的精神教育每一个人。

 

主席:你的意见怎么样?

 

巴特:刚才我已经说过,我对此印象很深。另一件给我们以很深的印象的事情是,今天上午我们参观了清华大学,这个学校的付校长谈到他们怎样把高等教育同实际结合起来。

 

我国也面对着这样的问题,许多人念了很多书,但是不大了解实际。

 

主席:清华大学有工厂。它是一所理工科大学,学生如果只有书本知识而不做工,那是不行的。

 

但是,大学文科不好设工厂,不好设什么文学工厂,历史学工厂,经济学工厂,或者设什么小说工厂。(笑声)文科要把社会作为自己的工厂。师生应该接触农民和城市工人,接触农业和工业。不然学生毕业以后用处不大。比如学法律的,如果不到社会中去了解犯罪的情况,法律是学不好的。不可能有什么法律工厂,要以社会为工厂。

 

所以比较起来,我国的文科最落后,就是因为接触实际太少。无论学生也好,教授也好,都是一样。就是在教室里讲课。讲哲学,就是书本上的哲学。如果不到社会上和人民中间去学哲学,不到自然界中去学哲学,那种哲学学出来没有用处,仅仅是懂得一点概念而已。逻辑学也是如此,可以读一点课文,但是不会懂得很多,只有在运用中才能逐步理解。我读逻辑的时候就不大懂。在运用的时候才逐步懂得。这里我讲的是形式逻辑。还有,比如学文学的要学语法(Vammav),读的时候也不大懂。要在写作的过程中才能理解语法的用处。人们是按照习惯写文章,习惯讲话的,不学语法也可以。我国几千年来就是没有语法这门课的,但是古人的文章有些写得相当好。当然,我并不是反对语法。

 

至于修辞学,学也可以,不学也可以。伟大的文学家并不学什么修辞的(对克伊腊克),你是先学了修辞学再写文章的吗?(笑声)克伊腊克:不,思想上得到启发,或者说有了灵感以后,就进行写作,而不是先学修辞学。主席:我就是不理修辞学的。我看过修辞学,但是不理它。照修辞学上说的办法是写不出好文章的,清规戒律太多。

 

各位还有问题吗?

 

克伊腊克:要爱一切人,而不要仇恨任何人,这是生活中的一条原则。照此原则行事,日子就会过得很好。中、印好比两条大牛,尼泊尔好比在旁边的一只小牛犊,大牛打架时,小牛犊就怕得要命,担心被粉碎了。中、印和好了,我们就很高兴。小牛犊就能平安无事了。

 

主席:只能爱大多数的人。比如说,我们爱蒋介石,但是他不爱我们,(笑声)他要吃掉我们。过去,日本帝国主义占领大半个中国,要变中国为它的殖民地。那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打。

 

克伊腊克:实行自尊、自学、自制(克制自己)的三条原则,就可以使自己获得独立的主权。我们看到中国每一个人都有自尊、自爱的精神,这是使中国成为伟大国家的因素。

 

主席:这个对。

 

克伊腊克:我个人为了祖国和人民,受过许多痛苦。因此很高兴看到中国发展起来。

 

主席:你们正在发展,我们看到了也很高兴。

 

克伊腊克:让我们两国手携手地向前迈进。可是最重要的是和平。你们打了那么多年仗,在时间、金钱和精力上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要是把这些时间、金钱和精力节省下来,中国的进步会更快一些。主席:可惜我们的敌人不给我们以时间,请他走他也不走。没有办法,只好打。英国人自己走了,日本人就是不走,到了一九四五年,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才走的。蒋介石也是不想走的。那时北京城我们是不能进来的,只有美国人,蒋介石和他的军队才能进来。

 

后来他打败了,我们就来了。你们也就来了。(笑声)你们的国家承认我们,但是不承认蒋介石。你们过去同蒋介石建立过外交关系没有?

 

巴特:没有。我们的政府支持在联合国中恢复中国的合法权利。

 

主席:做得对。蒋介石本身是帝国主义的奴才,但是他却看不起你们,甚至也看不起尼赫鲁,有一段时间,同印度的关系搞得很紧张。蒋介石这个人我是比较熟悉的。(笑声)

 

今天,我们是不是就谈到这里?

 

潘廸:好,对于您的接见,请允许再一次表示感谢。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今天都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主席:再见。请你们转达我对国王陛下的问候。

 

Among other topics, Mao and visitors from Nepal discuss the need for educational reforms in their countries. They agree that students should combine book knowledge with knowledge of society and re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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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

Gang er si Wuhan daxue zongbu et al, eds., Mao Zedong sixiang wansui (Long Live Mao Zedong Thought), vol. 5 (1961-1968) (Wuhan, internal circulation, May 1968): 169-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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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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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174